后半夜的風帶著寒意,從窗縫里鉆進來,吹動了床幔的一角。洛銘揣著銀鎖和古玉,聽著小祿子在隔壁隔間發(fā)出的輕微鼾聲,指尖反復摩挲著銀鎖上的蓮花紋路。
這銀鎖比尋常的沉不少,鎖孔歪得古怪,倒像是故意做成這樣。他試著用指甲摳鎖孔邊緣,冰涼的金屬硌得指尖發(fā)麻,卻毫無松動的跡象。難道里面是空的?可那沉甸甸的手感又不像是作假。
洛銘忽然想起前世玩過的解謎游戲,有些機關要對著特定的光線才能看出端倪。他悄悄起身,走到窗邊,借著月光仔細打量銀鎖。蓮花花瓣的紋路里似乎藏著極細的刻痕,拼在一起像是某種符號,卻又看不真切。
“殿下?” 小祿子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迷糊,“您怎么還沒睡?”
洛銘迅速將銀鎖揣回懷里,轉身道:“沒事,有點渴。”
小祿子揉著眼睛起來倒水,月光照在他額角的紗布上,暈開一小片深色的血跡。“殿下,您是不是在想白天的事?” 他把水杯遞過來,聲音低了些,“其實…… 其實王宮女他們也就嘴上厲害,不敢真把我們怎么樣的?!?/p>
洛銘接過水杯,溫熱的水流滑過喉嚨,卻暖不了心底的寒意。在這深宮里,“不敢” 兩個字最是靠不住。他看著小祿子眼里的純真,忽然不想讓這孩子卷進太多陰謀里,便岔開話題:“你的傷怎么樣了?還疼嗎?”
“不疼了!” 小祿子立刻挺直腰板,像是在證明自己很結實,“奴才皮糙肉厚,這點小傷不算什么。”
洛銘被他逗笑了,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快去睡吧,明天還要去太醫(yī)院拿藥呢。”
等小祿子睡熟,洛銘重新拿出銀鎖。他忽然想起古玉,便將兩塊東西放在一起。奇妙的是,當古玉的溫潤觸碰到銀鎖時,銀鎖上的蓮花紋路竟泛起極淡的銀光,轉瞬即逝。
洛銘的心跳漏了一拍。這兩者之間,果然有關聯(lián)!
他試著用古玉去蹭銀鎖的邊緣,那道銀光又出現(xiàn)了,比剛才更亮些。鎖身似乎微微震動了一下,像是有什么東西要掙脫出來。洛銘正想再試,院墻外突然傳來腳步聲,這次比昨晚的更重,還夾雜著金屬碰撞的脆響 —— 是巡邏的禁衛(wèi)軍。
他迅速將銀鎖和古玉藏好,躺回床上裝作熟睡。禁衛(wèi)軍的腳步聲在碎玉軒門口停了片刻,有人壓低聲音說了句:“就是這兒?七皇子住的地方?”
另一個聲音回道:“可不是嘛,聽說昨天跟王宮女起了沖突,周妃娘娘特意讓人盯著呢。”
“盯他有什么用?一個廢物皇子,還能翻了天不成?”
腳步聲漸漸遠去,洛銘卻再也睡不著了。周妃果然盯上他了,連禁衛(wèi)軍都被調動來監(jiān)視。看來王宮女的挑釁不是偶然,而是周妃在試探他的底細。
天亮時,小祿子拿著藥渣回來,臉色不太好看。“殿下,太醫(yī)院的人說…… 說您的藥沒了,讓您自己想辦法。” 他攥著空空的藥包,指節(jié)發(fā)白,“他們還說,像您這樣的身子,吃藥也是浪費。”
洛銘正在整理母妃的舊衣物,聞言動作頓了頓。他拿起一件半舊的素色襦裙,裙擺上繡著和銀鎖一樣的蓮花,針腳細密,看得出繡者的用心。“沒藥就沒藥吧,” 他淡淡道,“反正那些藥也治不了根?!?/p>
小祿子急得快哭了:“可您的傷……”
“我沒事?!?洛銘打斷他,拿起襦裙仔細翻看,“你看這針腳,我娘的手藝不錯吧?”
小祿子愣愣地點頭,不明白殿下怎么突然關心起這個。洛銘卻注意到,裙擺內側有塊布料的顏色比別處深些,像是被水浸過又曬干的痕跡。他輕輕扯開縫線,里面果然藏著一張折疊的紙條。
紙條已經(jīng)泛黃發(fā)脆,上面用娟秀的字跡寫著幾行字:“蓮心鎖,玉中藏,經(jīng)脈通,武道昌。若遇坎,向東南?!?/p>
洛銘的心臟狂跳起來。蓮心鎖!說的一定是那枚銀鎖!玉中藏,指的難道是古玉?經(jīng)脈通,武道昌…… 這分明是說,這兩樣東西能治好他的經(jīng)脈堵塞!
“殿下,您怎么了?” 小祿子看著他發(fā)白的臉色,擔憂地問。
洛銘迅速將紙條折好藏進懷里,深吸一口氣才穩(wěn)住聲音:“沒什么,找到點我娘的筆跡,有點想她了。”
小祿子信了,眼圈也紅了:“蘇妃娘娘人可好了,以前總給奴才糖吃?!?/p>
洛銘摸著懷里的紙條,忽然明白母妃的良苦用心。她肯定早就料到自己會有危險,才把秘密藏得這么深。周妃派人清點遺物時只看表面,根本沒注意到裙擺里的玄機。
“向東南……” 洛銘喃喃自語。皇宮的東南方向是御花園,再往外就是宮門。難道那里藏著解開銀鎖的關鍵?
正琢磨著,院門外傳來喧嘩聲,有人用腳踹著破敗的木門:“七殿下!陛下召您去御書房問話!”
洛銘和小祿子都愣住了。皇帝?那個一年都見不到三次的便宜老爹,怎么會突然召見他?
小祿子臉色發(fā)白:“殿下,是不是…… 是不是王宮女他們告了狀?”
洛銘皺起眉??赡苄院艽?,但也有可能是別的事。他迅速鎮(zhèn)定下來,拍了拍小祿子的肩膀:“別怕,兵來將擋,水來土掩。”
他換了件稍微體面些的衣服,將銀鎖、古玉和紙條都貼身藏好,跟著傳召的太監(jiān)往御書房走。路上遇到不少宮女太監(jiān),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他,竊竊私語的聲音像蒼蠅一樣嗡嗡作響。
“快看,是那個廢物七皇子!”
“他怎么會被陛下召見?難道闖了大禍?”
“我看是要被趕出宮了吧,哈哈哈……”
洛銘目不斜視地往前走,指尖卻緊緊攥著藏在袖中的銀鎖。他能感覺到古玉在衣襟下微微發(fā)燙,像是在提醒他什么。
御書房外的太監(jiān)通報后,里面?zhèn)鱽硪粋€威嚴的聲音:“進來?!?/p>
洛銘深吸一口氣,推門而入。皇帝坐在龍椅上,穿著明黃色的龍袍,臉上的皺紋里藏著歲月的威嚴。他面前的案幾上堆著奏折,目光銳利地掃過來,帶著審視的意味。
“兒臣洛銘,參見父皇?!?洛銘按照記憶里的規(guī)矩行禮,頭埋得很低。
皇帝沒讓他起來,反而沉聲道:“聽說你昨天跟王宮女起了沖突?還敢頂嘴?”
果然是這事。洛銘心里有了底,語氣平靜地回道:“兒臣不敢頂嘴,只是王宮女摔壞了兒臣母親的遺物,兒臣一時心急,說了幾句不該說的話,請父皇降罪?!?/p>
他特意提到 “母親的遺物”,賭的就是皇帝對蘇妃還有一絲舊情。原主的記憶里,蘇妃剛入宮時,皇帝也曾寵愛過一陣子,只是后來因為她生不出皇子(原主是后來才有的)且家族勢力單薄,才漸漸失寵。
皇帝的眉頭皺了皺,沉默了片刻才道:“起來吧。蘇妃的遺物,確實該好好收著?!?他頓了頓,又道,“周妃那邊,朕會說她幾句。但你也要安分些,別總惹事生非。”
洛銘心中一喜,這是過關了?他剛要謝恩,皇帝卻又開口了:“下個月是皇家狩獵,你也跟著去看看吧。”
洛銘愣住了?;始裔鳙C?那都是有武道修為的皇子才能參加的活動,讓他去干什么?當靶子嗎?
皇帝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,淡淡道:“別以為朕不知道你身子弱,去看看也好,多學學你兄弟們的樣子,別總窩在碎玉軒里,像個見不得人的耗子?!?/p>
這話里的嫌棄毫不掩飾,洛銘卻低頭應道:“兒臣遵旨。”
離開御書房時,洛銘的后背已經(jīng)被冷汗浸濕?;实鄣膽B(tài)度很奇怪,既幫他說了周妃,又把他推到皇家狩獵這個風口浪尖上。這到底是好意,還是另一個陷阱?
他走到御花園附近,想起紙條上 “向東南” 三個字,便放慢了腳步。御花園的東南角有座廢棄的涼亭,據(jù)說蘇妃在世時經(jīng)常去那里賞花。
洛銘借口透氣,朝著涼亭走去。涼亭的柱子上爬滿了藤蔓,石桌上積著厚厚的灰塵。他仔細檢查著四周,忽然發(fā)現(xiàn)其中一根柱子的底部,刻著和銀鎖上一樣的蓮花符號。
他蹲下身,用手拂去灰塵,符號下面似乎有個凹槽,形狀竟和銀鎖一模一樣!
洛銘的心跳瞬間加速。他從懷里掏出銀鎖,試著往凹槽里一放,嚴絲合縫!
就在銀鎖嵌入凹槽的瞬間,涼亭突然輕微震動了一下,石桌下傳來 “咔噠” 一聲輕響。洛銘掀開石桌下的石板,里面赫然放著一個小小的木盒。
他打開木盒,里面沒有金銀珠寶,只有一本泛黃的小冊子,封面上寫著三個字 ——《蓮心訣》。
這難道是…… 武道功法?
洛銘剛想翻開,遠處突然傳來腳步聲和說話聲:“剛才好像看到七殿下往這邊來了?”
是周妃宮里的人!洛銘迅速將《蓮心訣》揣進懷里,把銀鎖從凹槽里取出,蓋好石板,裝作賞花的樣子轉過身。
幾個宮女已經(jīng)走到?jīng)鐾ね猓瑸槭椎恼峭鯇m女。她上下打量著洛銘,陰陽怪氣地問:“七殿下不在碎玉軒待著,跑到這偏僻地方來做什么?”
洛銘心中警鈴大作,臉上卻不動聲色:“隨便走走而已,王宮女有何指教?”
王宮女的目光在他身上掃來掃去,像是在找什么東西。“沒什么,就是看殿下臉色不好,特意來問問。” 她皮笑肉不笑地說,“對了,周妃娘娘請您去她宮里坐坐呢?!?/p>
去周妃宮里?這分明是鴻門宴。洛銘看著王宮女身后幾個膀大腰圓的太監(jiān),知道自己不能硬拒。他摸了摸懷里的《蓮心訣》,指尖傳來紙張的粗糙觸感。
這本功法,會是他的生機嗎?去周妃宮里,又會遇到什么?
洛銘深吸一口氣,臉上露出一個順從的笑容:“既然是周妃娘娘的意思,兒臣自當前往?!?/p>
他跟著王宮女往周妃的宮殿走去,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地上,明明是暖春,卻覺得比冬夜還要寒冷。懷里的《蓮心訣》像是有千斤重,他知道,接下來的每一步,都不能出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