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好滾到了那只陶瓷招財(cái)貓的腳下。那只貓依舊高高舉著它金光燦燦的手臂，咧著大嘴，

彎著永恒不變的空洞笑容。幾滴飛濺的酒液和玻璃碎屑落在它身上，它依舊笑著，

對(duì)著那截?cái)嗔训那驐U，對(duì)著這一片毀滅的狼藉，無聲地、詭異地、嘲諷地笑著。

小陽還保持著那個(gè)砸下的姿勢(shì)，手里緊緊攥著剩下那半截?cái)鄺U，胸口劇烈地起伏，

粗重的喘息聲在死寂的球房里如同破舊的風(fēng)箱。他死死盯著地上那截?cái)鄺U，

又猛地抬眼看向我。那雙赤紅的眼睛里，翻涌的狂暴怒火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，

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巨大的、空洞的茫然，

還有一絲……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、孩童般的無措和驚慌。

時(shí)間仿佛被那聲刺耳的斷裂聲徹底劈開，分成了“之前”和“之后”。

小陽像個(gè)突然被抽掉發(fā)條的破舊木偶，攥著那半截?cái)嗔训慕庸悄緱U身，

僵硬地站在一地狼藉中。他的目光，

先是茫然地掃過滿地的碎玻璃、流淌的酒液、散落的賬頁，

最后死死釘在那截滾落在招財(cái)貓腳下的斷桿上。那空洞的眼神，

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了眼前的廢墟，看清了這廢墟正是由他親手造就。

他握著斷桿的手指關(guān)節(jié)因?yàn)檫^度用力而泛出死白，微微顫抖著，然后，

那半截殘骸從他手中滑脫，“啪嗒”一聲輕響，無力地掉落在同樣冰冷的地磚上。

他沒有再看我一眼，也沒有發(fā)出任何聲音，只是像一具被抽空了靈魂的軀殼，

拖著沉重的步子，一步一步，極其緩慢地挪向通往后面小隔間的狹窄樓梯。

腳步聲在死寂中空洞地回響，每一下都敲打在我緊繃到極限的神經(jīng)上。

樓梯轉(zhuǎn)角那盞接觸不良的燈泡，隨著他沉重的腳步，忽明，忽暗，

最終在他身影沒入黑暗的瞬間，頑強(qiáng)地掙扎著閃了一下，徹底熄滅了。

冰冷的、帶著鐵銹味的黑暗吞噬了他的背影，也徹底吞噬了球房里最后一絲聲響。

我獨(dú)自站在這一片破碎的中央，腳下是粘膩的酒液和尖銳的玻璃碎片。

招財(cái)貓空洞的笑臉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刺眼。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