靈堂肅穆。
白幔在風中低垂，陳材的牌位靜立燭光之后。
王蘭一身麻衣，跪在冰冷的地上，淚水無聲滑落。
陳小虎緊挨母親，小臉繃得死緊，嘴唇咬出血痕，拳頭攥得咯咯作響。
傍晚，吊唁者散盡，只余幾盞油燈在風中搖曳，映照著滿堂凄涼。
“吱呀——”
破舊的院門被粗暴推開！濃烈的酒氣混雜著令人作嘔的得意，瞬間充斥靈堂。
李貴搖搖晃晃走進來，臉上掛著淫邪的笑容，目光像毒蛇般在王蘭身上游走。
“嘖嘖，王寡婦，哭得老子心都疼了?！?/p>
他噴著酒氣，一步步逼近，“沒了男人，往后日子多難熬？不如跟了我，保你……”
“滾出去！”
王蘭猛地抬頭，眼中燃燒著刻骨的恨意和厭惡，聲音嘶啞如砂紙摩擦：
“今日是我夫君頭七！你敢在這里放肆！”
“放肆？老子是來疼你的！”
李貴嗤笑，竟伸手去摸王蘭蒼白的臉頰。
“惡賊！別碰我娘！”
眼見親娘被欺辱，陳小虎怒從心起，吼著猛沖上去，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撞向李貴！
“小雜種！”
醉醺醺的李貴被撞得一個趔趄，頓時暴怒！
他反手一巴掌，裹挾著風聲，狠狠摑在陳小虎臉上！
“啪！”
脆響刺耳！陳小虎被打得倒飛出去，嘴角開裂，鮮血迸濺，頭重重撞在堅硬的靈桌腳上！
“咚！”
一聲悶響，他軟軟癱倒，額角鮮血汩汩涌出，瞬間染紅了地面！
“小虎——！”
王蘭的尖叫撕心裂肺！
看著兒子頭上刺目的鮮血，她心中壓抑的悲痛與屈辱轟然炸開！殺意沖垮了理智！
“李貴！我殺了你！”
她右手猛地拍向靈桌！
“鏘啷！”
寒光出鞘！
一柄長劍躍入王蘭手中。她引氣中期的源氣毫無保留爆發(fā)，眼中是同歸于盡的決絕，一劍刺向李貴咽喉！
劍風凄厲！
李貴一驚，狼狽側身躲閃，劍鋒擦著臉頰掠過，留下火辣辣的血痕。
他摸了摸臉，非但不懼，反而獰笑起來：
“臭娘們！花架子！看老子拳頭怎么炮制你！”
他雙拳瞬間騰起絲絲赤紅炎氣，引氣巔峰的強橫力量展露無遺，砂鍋大的拳頭如同雨點般砸向王蘭！
“砰！砰！砰！”
炎拳勢大力沉，震得王蘭手臂發(fā)麻，長劍幾乎脫手。
附著一絲炎氣的拳頭不斷砸在她格擋的手臂上，留下道道焦黑淤痕。力量差距懸殊，王蘭很快力竭，劍招散亂。
李貴窺準破綻，獰笑著飛起一腳，狠狠踹在她小腹！
“噗！”
王蘭如遭重錘，鮮血狂噴，整個人倒飛出去，重重摔在地上，長劍“哐當”一聲脫手飛出，滑落在靈桌旁！
“嘿嘿！沒勁了吧？”
“老子可還有勁的很呢！”
李貴看著倒地掙扎的王蘭，眼中淫光大盛，像餓狼般撲上去，死死鉗住她雙手，巨大的力量讓她無法掙脫。
絕望如冰冷的潮水瞬間將王蘭淹沒。
“小美人兒，老子現在就……”
李貴喘著粗氣，滿是酒臭的嘴臉就要壓下！
卻是這時。
一道瘦小的黑影如同撕裂夜空的鬼魅，毫無征兆地閃入靈堂！
沒有呼喊，只有凌厲到極致的破風聲！
一只小小的腳掌，裹挾著引氣境初成的全部力量，從后方如毒蝎擺尾，精準、狠辣地轟在李貴的襠部！
“嗷嗚——?。?！”
伴隨著細微卻清晰的骨裂聲，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響徹靈堂！
李貴眼珠暴突，整張臉瞬間扭曲成豬肝色，捂著下身像只被煮熟的大蝦，弓著身子滾倒在地，發(fā)出殺豬般的嚎叫。
“蘭姨！”
陳大牛小小的身影擋在了王蘭身前，目光冰冷如萬載寒冰。
“大……大牛？！”
王蘭劫后余生，巨大的驚愕壓過了悲傷，她猛地坐起，本能地一把摟住陳大牛，失聲痛哭。
“沒事了。”
陳大牛的聲音異常沉穩(wěn)，輕拍她的背。
但下一瞬，他感到王蘭身體一僵，猛地將他推開：“快走！那畜生……”
王蘭的聲音戛然而止。
她抬頭，對上陳大牛的眼睛，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冷顫！
眼前的孩童，臉上沒有任何表情，周身卻散發(fā)著令人靈魂凍結的刺骨寒意！
那雙深邃的眼眸中，那是……源自靈魂深處的、凌駕眾生的恐怖威壓！
劇痛翻滾的李貴，也感受到了這股令他窒息的寒意！他掙扎著抬頭，對上陳大牛的目光，剎那間如墜九幽冰獄！
這……這威壓……怎么可能是一個病秧子發(fā)出的？！
“小……小畜生！是……是你？！”
李貴劇痛中猛然驚醒。
剛才那一腳蘊含的力量……分明是源氣波動！
這病秧子……難道身懷修為？！
一股難以置信的驚駭和更深的暴怒瞬間沖垮了恐懼！
此子絕不能留！
“老子砸碎了你！”
李貴目眥欲裂，強忍胯下撕心裂肺的劇痛，憑著引氣巔峰的強悍體魄和兇性彈起，雙手緊握成拳，赤紅炎氣瘋狂凝聚，朝著陳大牛的腦袋狠狠砸去！
拳風呼嘯，勢若千鈞！
陳大牛瞳孔驟縮！
生死一線，前世無數次血戰(zhàn)磨礪出的戰(zhàn)斗本能瞬間主宰了身體！
沒有思考，只有純粹的反應！
他小小的身體如同沒有重量般，貼著李貴狂暴的拳風向后滑退半步！
同時，他眼角的余光精準捕捉到滑落在靈桌旁的那柄長劍！
腳尖一點，身影如風！
在電光石火之間，陳大牛已抄起地上的長劍。
冰冷的劍柄入手，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熟悉感與滔天殺意瞬間貫通全身，仿佛沉睡的劍魂在這一刻蘇醒！
李貴的巨拳帶著毀滅性的力量緊隨而至！
陳大牛不退反進！
在拳頭即將及體的剎那，他身體以左腳為軸，猛地一個旋身！動作如行云流水，帶著前世烙印在骨髓里的劍道韻律！
“斷流！”
一聲稚嫩卻冰冷的低喝！
正是滄溟九劍第一式。
旋身帶起的力量，與引氣境初成的微弱源氣，盡數灌注于手中長劍！
劍鋒在燭光下劃出一道凄美、快到極致的銀色弧光！
這弧光，并非直劈，而是如同流云般順著李貴狂暴砸來的右臂外側，一沾即走！輕盈、迅疾、仿佛能夠斬斷一切！
“噗嗤——！”
利刃切割血肉骨骼的悶響清晰得令人頭皮發(fā)麻。
“呃啊——?。?！”
李貴發(fā)出比襠部受創(chuàng)凄厲百倍的慘嚎！
他那條灌注了炎氣、肌肉虬結的右前臂，自肘關節(jié)以下，竟被那道銀色弧光齊刷刷斬斷！
斷臂五指兀自緊握成拳，帶著噴濺的灼熱血雨，飛旋著砸落在靈桌腳下！
劇痛和失血讓他瞬間面無人色，踉蹌倒退，眼中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難以置信！
他看著自己光禿禿噴血的手肘，又看向地上那條還在微微抽搐的斷臂，再看向那個持劍而立、眼神冰冷如霜的瘦小身影……
“小雜種！你竟有修為？！”
“妖……妖怪！你是妖怪?。 ?/p>
李貴魂飛魄散，巨大的恐懼徹底壓倒了兇性和劇痛！
他再也顧不上其他，用僅存的左手死死捂住噴血的斷臂處，如同見了鬼一般，連滾帶爬，慘嚎著朝著門外亡命逃竄！
斷臂處淋漓的鮮血在靈堂地面上拖出一道刺目驚心的血痕！
“等……等著！老子……老子一定要把你們……碎尸萬段！啊——！”
怨毒到極點的詛咒混合著慘嚎，迅速消失在夜色中。
陳大牛拄著長劍，急促地喘息著。
強行催動前世劍技《滄溟九劍》，即使只是空有其形，也讓他面無血色，渾身經脈此刻如針扎般刺痛。
“小虎！”
他立刻棄劍，轉身撲到昏迷的陳小虎身邊。
王蘭也猛然驚醒，連滾帶爬地撲過來，看到兒子滿頭的血，聲音都變了調：
“血！好多血！大牛！快！救救小虎！”
陳大牛沒有絲毫猶豫，一把撕下自己單薄的上衣，扯下相對干凈的內襯布條，迅速而精準地纏繞在陳小虎流血不止的額角，緊緊包扎止血。
隨后他蹲下身，一把將比自己壯實不少的陳小虎穩(wěn)穩(wěn)背起，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沉穩(wěn)：
“去找郎中！”
王蘭呆呆地看著地上那柄染血的長劍，又看向陳大牛背起小虎沖向外面的瘦小背影，腦海中不斷回放著剛才那驚心動魄的一幕：
那鬼魅般的身法、那精準抄起長劍的瞬間、那旋身時如流云般凄美的致命弧光、那噴濺的血雨和飛落的斷臂……
這一切，都出自一個六歲的病弱孩童之手?。?/p>
“他……他剛才……那是……劍技？”
巨大的陌生感和驚濤駭浪般的疑問幾乎將她淹沒。
“這孩子……他……究竟……”
愣了片刻，她強撐著劇痛的身體，踉蹌著追了上去：
“大牛！等等我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