馬車在巷口停穩(wěn)。
馮淵掀開簾子,外面的空氣帶著市井的鮮活。
原來工作時就不少惡心的應(yīng)酬,穿越到古代就更是惡心了。
想著如今賈雨村是認識權(quán)力最大的人了,必須抱緊他的大腿,哪怕這條大腿又糙又丑。
那就必須想辦法給他利益進行捆綁。
而且,他的確需要錢。
很多很多的錢。
錢,才是這個世上最硬的拳頭,最利的刀。
有了錢,他可以豢養(yǎng)死士,可以收買官員,可以織一張自己的網(wǎng)。
靠田租,靠鋪子收息?
太慢了。
他需要一條快車道,一條別人沒有走過的路。
他推開自家院門。
馮淵沒有進書房,而是直接走進了堆放雜物的后罩房。
“猴三,去,弄些東西來?!瘪T淵打斷他的話。
“主人您吩咐?!?/p>
“豬的板油,越多越好。要最肥的。”
猴三一愣,隨即點頭:“好嘞!給您做油渣吃嗎?這我拿手!”
馮淵沒理他,繼續(xù)說。
“再去找個大鐵鍋,要最便宜最破的,燒壞了不心疼的那種?!?/p>
“???”猴三的笑容僵在臉上。
“還有,去鄉(xiāng)下收草木灰,就是灶膛里燒完柴剩下的灰。也多要些。”
“主人……”猴三的臉皺成了苦瓜,“您要草木灰干嘛?那玩意兒又臟又嗆人,種花都嫌它燒根。”
“讓你去就去?!瘪T淵的語氣不容置喙。
“最后,去藥鋪,問他們買些‘堿’?!?/p>
猴三徹底懵了。
又是豬油,又是破鍋,又是草木灰,現(xiàn)在還要堿。
他家少爺這是中邪了?
“少爺,堿那東西,是用來發(fā)面蒸饅頭的,您要它……”
“讓你做什么,就做什么。別多問?!瘪T淵掃了他一眼。
猴三被那眼神一看,頓時一個激靈,把所有疑問都咽了回去。
“是!小的這就去辦!”
猴三的辦事效率很高。
不到一個時辰,院子的角落里就堆起了一堆稀奇古怪的東西。
一大塊用荷葉包著的雪白豬油,散發(fā)著生肉的腥氣。
一口黑漆漆,鍋底還帶著裂紋的大鐵鍋。
兩個裝滿了草木灰的大麻袋。
馮淵換了一身短打的舊衣服,親自在院子里架起了那口破鍋。
“生火?!彼愿赖?。
猴三手腳麻利地在鍋下堆好木柴,點燃了火。
火焰舔舐著黑色的鍋底,發(fā)出噼啪的聲響。
“把豬油切成小塊,扔進去?!?/p>
猴三看著那塊上好的板油,心疼得直抽抽。
這要是煉成豬油,能吃好幾個月呢。
可他不敢違逆,只能拿起刀,笨拙地將豬油切塊,扔進鍋里。
“刺啦——”
白色的油脂一碰到灼熱的鍋壁,立刻發(fā)出聲響,冒起一陣白煙。
一股肉欲的香氣,混合著柴火的煙味,在院子里彌漫開。
馮房聞著味兒從前院過來,看到這陣仗,也傻眼了。
“少爺,您這是……要做什么大菜?”
馮淵沒說話,只盯著鍋里。
豬油在高溫下迅速融化,變成一鍋清亮的油,油塊在里面翻滾。
“火小點,慢慢熬。”
他拿起一根長木棍,在鍋里攪動著,神情專注得像是在批閱一份絕密的卷宗。
猴三和馮房站在一旁,面面相覷,大氣都不敢出。
他們覺得,自從少爺上次被打醒后,就變得越來越奇怪了。
讀書,練武,他們還能理解。
可這深更半夜,在院子里熬豬油,算是怎么回事?
一個時辰后,油渣都已炸得金黃酥脆。
馮淵讓猴三把油渣撈出來。
猴三看著那盤香噴噴的油渣,忍不住咽了口唾沫。
“少爺,這個……能吃嗎?”
“吃吧?!?/p>
猴三和馮房如蒙大赦,一人抓了一把,燙得直吸氣,卻吃得滿嘴流油。
馮淵看都沒看一眼,他的目光,全在那一鍋滾燙的豬油里。
他讓猴三往鍋里兌水。
“水?”猴三差點把手里的油渣掉地上,“少爺,油鍋里倒水,會炸的!”
“讓你倒,就倒。”
猴三沒辦法,只好硬著頭皮,小心翼翼地舀了一瓢水,遠遠地潑進鍋里。
“轟!”
滾油遇水,瞬間炸開,油星四濺。
猴三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。
馮淵卻像沒看見一樣,穩(wěn)穩(wěn)地站在鍋邊。
等鍋里的動靜小了些,他指著那袋草木灰。
“倒進去?!?/p>
這下,連馮房都忍不住了。
“少爺!使不得??!這一鍋好好的油,倒進灰,不就全毀了嗎!”
“毀了,我再買?!瘪T淵的聲音很平靜。
馮房還想再勸,卻被馮淵一個眼神止住了。
那眼神里,沒有憤怒,只有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。
猴三哭喪著臉,扛起那袋草木灰,閉著眼,一股腦地倒進了鍋里。
瞬間,香噴噴的油鍋,變成了一鍋黑乎乎、黏糊糊,散發(fā)著怪味的糊狀物。
那味道,又腥又沖,還帶著一股草木燒焦的嗆味。
猴三差點吐出來。
“攪。”馮淵又下達了命令。
猴三捏著鼻子,拿起木棍,在那鍋不知名的東西里攪動著。
每攪一下,都感覺自己的胃在翻江倒海。
馮淵又讓他把買來的堿塊,用東西碾碎,也倒了進去。
這下,鍋里的反應(yīng)更劇烈了。
黑色的糊狀物開始冒泡,咕嘟咕嘟的,像一鍋正在熬煮的巫婆湯。
那股怪味,也變得更加濃烈刺鼻。
馮房已經(jīng)躲到了上風(fēng)口,捂著鼻子,一臉驚恐地看著自己的少爺。
他覺得,少爺不是在做菜。
是在煉丹。
不,是在煉毒。
馮淵一直守在鍋邊,用木棍不時攪動,觀察著鍋里粘稠度的變化。
他的臉上,被煙火熏得一道黑一道白,額頭上滿是汗水。
可他的眼睛,卻亮得嚇人。
又過了不知多久
“熄火。”
他讓猴三找來一個廢舊的木盆,將鍋里那坨黏糊糊、黑乎乎的東西,全部倒了進去。
那東西在木盆里,慢慢冷卻,凝固。
最后,變成了一大塊顏色不均,質(zhì)地粗糙,像一塊放壞了的年糕一樣的東西。
猴三和馮房圍著那木盆,左看右看,也看不出這是個什么玩意兒。
“少爺……”猴三小心翼翼地問,“這……這是什么?”
馮淵沒回答,他用小刀,從那塊東西上切下一小塊。
他讓猴三打來一盆清水,又找來一塊沾滿了油污的抹布。
他將那塊黑乎乎的東西,在水里浸了浸,然后在那塊抹布上用力搓揉。
神奇的一幕發(fā)生了。
隨著他的搓揉,手上竟然泛起了白色的泡沫。
雖然不多,但確實是泡沫。
他將抹布在清水里涮了涮,再拿起來時,抹布上的油污,竟然肉眼可見地變淡了。
“成了?!?/p>
馮淵扔掉手里的東西,吐出兩個字。
他的聲音里,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疲憊,和一絲更深的興奮。
猴三和馮房都看傻了。
他們?nèi)嗔巳嘌劬?,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?/p>
這坨其貌不揚,甚至有些惡心的東西,竟然真的能去油污?
比他們平時用的皂角,效果還好上幾分。
“少爺,這……這玩意兒,是您做出來的?”猴三結(jié)結(jié)巴巴地問。
“嗯?!?/p>
“那它叫什么?”
馮淵看著盆里那塊粗糙的東西,又看了看自己滿是污垢的手。
“就叫它……”
他頓了頓,腦中閃過金陵城里那些錦衣玉食的貴人,閃過薛蟠那張肥膩的臉。
“香皂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