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家的反擊,比馮淵預(yù)想的更快,也更漂亮。
猴三站在書房里,臉上帶著幾分沮喪。
“主人,那薛胖子……真是個厲害角色。”
“他直接在鋪子門口搭了臺子,請了城里最有名的坐堂郎中,說是免費給所有得了‘皮疹’的苦主瞧病?!?/p>
“那幾個咱們找的潑皮,一聽要讓真郎中把脈,臉都綠了。當(dāng)場就被人圍住,沒幾下就招了,說是收了錢,故意來抹黑薛家?!?/p>
馮淵靜靜地聽著,手里把玩著一枚棋子,臉上看不出喜怒。
“錢的來路,查到了嗎?”
“沒有。”猴三搖頭,“他們只說是夜里有人在巷子口塞的錢,黑燈瞎火的,也沒看清人。這事兒,最后就成了無頭公案?!?/p>
“薛家雖然洗清了自己,可城里人都覺得,是甄家在背后使了陰招。兩家的梁子,算是徹底結(jié)下了。”
猴三說完,小心翼翼地看著馮淵的臉色。
他本以為主人會動怒,畢竟這番布置,算是被對方輕松化解了。
馮淵卻笑了。
他將手中的黑色棋子,輕輕放在棋盤上。
“這不正是我們想要的嗎?”
猴三一愣,“主人,您的意思是?”
“我本來也沒指望幾個潑皮,就能扳倒一棵百年大樹?!瘪T淵的目光落在棋盤上,“我只是想看看,這棵樹的根,到底有多深?,F(xiàn)在看來,很有意思?!?/p>
他抬起眼,看向猴三。
“薛蟠是個草包,不足為懼。薛姨媽優(yōu)柔寡斷,也成不了事?!?/p>
“這個家,真正做主的,是那個足不出戶的薛寶釵?!?/p>
“她很聰明,懂得借力打力,將一件壞事,變成了博取同情、攻擊對手的好事?!?/p>
馮淵站起身,走到窗邊。
“甄家的絲綢,還在降價?”
“是?!焙锶⒖袒卮?,“他們把您的那些綢緞花樣花色全推出來了,如今城里但凡有些體面的人家,都以穿甄家的緞子為榮。薛家的生意,一日不如一日?!?/p>
“薛家的鋪子冷冷清清,伙計倚著門框打盹,柜面上的算盤都落了層薄灰。”
“一匹上好的湖綢攤在那,半天也才來一個人。”
“很好。你也去買幾件甄家的緞子來?!瘪T淵的聲音很輕,“薛寶釵能解一時之困,卻解不了這釜底抽薪之局。只要甄家不倒,薛家就得一直流血?!?/p>
他要的,就是讓薛家慢慢失血。
以后每月再給甄家?guī)拙砘印?/p>
在獵物最虛弱的時候,他才會亮出自己的獠牙。
“你下去吧。最近風(fēng)聲緊,讓外面的人都安分些?!?/p>
“是,主人?!?/p>
猴三退了出去。
書房里,只剩下馮淵一人。
他看著棋盤上那顆孤零零的黑子,被一大片白子圍困。
薛寶釵……
這個名字,在他舌尖滾過,帶著一絲冰冷的興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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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年,轉(zhuǎn)瞬即逝。
冬去春來,院子里的那幾竿翠竹,又抽出了新芽。
帶著北方冰冷的微風(fēng)掃著池面水波。
馮淵站在院中,赤著上身。
如果馮房和猴三此刻看到他,恐怕會驚得說不出話來。
不過半年光景,那個原本瘦弱的細(xì)狗少年,身形已經(jīng)完全變了樣。
他的個子拔高了一截,肩膀變得寬闊,胸膛和手臂上,隆起了結(jié)實的肌肉線條。
那些肌肉不像尋常武夫那樣虬結(jié)夸張,而是流暢而充滿爆發(fā)力,像一頭蓄勢待發(fā)的獵豹。
身上舊的淤青早已褪去。
棍留下的印記,也是他重生的勛章。
“呼……”
他緩緩?fù)鲁鲆豢诎讱?,猛地一拳,搗在面前的木人樁上。
“砰!”
一聲悶響,碗口粗的木樁劇烈地晃動起來,上面留下一個清晰的拳印。
周梧靠在廊柱上,懷里抱著酒袋,眼神卻不再是半年前的戲謔與輕蔑。
他的眼神里,帶著一種難以掩飾的震驚。
“你這小子,到底是個什么怪物?”他終于忍不住開口。
馮淵收了拳,轉(zhuǎn)過身。
汗水順著他棱角分明的臉頰滑落,他咧嘴一笑,露出白森森的牙齒。
“師傅教得好。”
“屁!”周梧罵了一句,“老子在軍隊這么多年,沒見過你這樣的!”
他走上前,捏了捏馮淵的胳膊,硬得像石頭。
“你的傷,好得太快了。力氣,也長得太邪門了?!?/p>
“頭一個月,老子打你一棍,你得半天緩不過勁?,F(xiàn)在,老子用盡全力,你連眉頭都不皺一下?!?/p>
周梧的目光,像刀子一樣在馮淵身上刮過。
“你吃的藥,有問題?”
“是郎中開的方子,加了些虎骨、山參之類的猛藥?!瘪T淵面不改色地回答。
他當(dāng)然不會說實話。
他自己也發(fā)現(xiàn)了身體的異狀。
那股在他重傷時修補他身體的暖流,并未消失。
每一次被周梧打得遍體鱗傷,每一次力竭倒下,只要睡上一覺,第二天醒來,身體不僅能恢復(fù)如初,力量和筋骨還會變得更強韌一分。
他的記憶力也變得出奇的好。
周梧教的那些殺人招式,他看過一遍,就能牢牢記住。
韓安夢講的那些繁雜的史料典故,他聽過一次,就能復(fù)述得八九不離十。
這是穿越者的福利,是他最大的秘密,也是他復(fù)仇最大的倚仗。
“再來!”馮淵沉聲道,眼中燃起戰(zhàn)意。
“好!”
周梧扔了酒葫蘆,也來了興致。
他不再用木棍,而是赤手空拳,一招黑虎掏心,直取馮淵胸口。
這一招又快又狠,帶著一股戰(zhàn)場上磨礪出的血腥氣。
若是半年前的馮淵,恐怕連反應(yīng)都來不及。
可現(xiàn)在,馮淵的身體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識。
他側(cè)身,沉肩,右手如鐵鉗般扣住周梧的手腕,左肘順勢向前一頂。
“砰!”
肘尖正中周梧的肋下。
周梧悶哼一聲,連退三步,臉上滿是不可思議。
他竟然……被這小子打退了?
“好!好小子!”周梧不怒反笑,眼中爆發(fā)出兇光,“今天老子就讓你知道,什么叫真正的殺人技!”
兩人在院中纏斗起來。
拳腳相交,發(fā)出沉悶的撞擊聲。
這不再是教學(xué),而是真正的搏殺。
馮淵的招式遠(yuǎn)不如周梧老辣,可他年輕,體力無窮無盡,更重要的是,他有一股不要命的狠勁。
他以傷換傷,用自己肩膀硬抗周梧一拳,也要一記膝撞頂在對方的小腹。
半個時辰后,兩人雙雙力竭,躺在地上大口喘氣。
馮淵的臉上又添了幾塊淤青,嘴角也破了,但他卻在笑。
周梧看著躺在旁邊,像條死狗一樣,卻笑得開心的馮淵,也咧開了嘴。
“你他娘的,就是個瘋子?!?/p>
“彼此彼此。”馮淵喘著氣說。
“明天起,教你用刀。”周梧忽然說。
馮淵的眼睛亮了。
“真正的戰(zhàn)場,沒人跟你赤手空拳。一把好刀,比什么都管用?!敝芪嗫粗炜眨拔乙涯悖毘梢话训?。一把……能見血封喉的刀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