街角的燈:民警周建國的日常
清晨的哨音
凌晨五點半,天剛蒙蒙亮,巷口的油條攤剛支起油鍋,周建國已經系好了警服的最后一顆紐扣。鏡子里的人眼角有幾道深紋,是常年風吹日曬的痕跡,兩鬢藏著些白發(fā),在藏藍色的警帽下不太顯眼。他對著鏡子扯了扯衣領,轉身拿起桌上的保溫杯——里面是妻子李娟凌晨起來泡的枸杞菊花茶,杯壁還留著余溫。
“建國,今天輪到你值早班?”李娟端著煎蛋從廚房出來,圍裙上沾著點面粉,“晚上能早點回來不?兒子說想你陪他拼模型。”
周建國接過盤子,咬了口煎蛋,蛋黃的油順著嘴角流下來:“不好說,所里最近在抓偷電動車的團伙,夜里可能得蹲點。讓小宇先自己拼著,等我有空了……”
“知道了知道了,”李娟打斷他,語氣里帶著嗔怪卻沒真生氣,“注意安全,別總想著逞能。”
他含糊應著,抓起公文包往外走。樓道里的聲控燈隨著腳步聲亮起來,映著墻上“優(yōu)秀民警之家”的獎狀——那是前年評的,框子邊緣已經有點掉漆。走到單元門口,老張家的狗“大黃”搖著尾巴湊過來,周建國蹲下身摸了摸它的頭,從口袋里掏出塊餅干:“替我盯著點,看見陌生人多叫兩聲。”
七點整,派出所的院子里響起集合哨。周建國站在隊伍里,聽所長布置任務:“昨晚轄區(qū)內又丟了兩輛電動車,監(jiān)控拍到三個嫌疑人,特征都記一下。另外,幸福小區(qū)的王大爺說他家樓上漏水,跟鄰居吵了三天了,建國,你去看看。”
“收到?!敝芙▏鴳?,指尖在筆記本上飛快記下地址,字跡歪歪扭扭卻很用力。
調解室的煙火氣
幸福小區(qū)是個老小區(qū),墻皮掉了大半,樓道里堆著雜物。周建國剛走到三樓,就聽見王大爺的大嗓門:“我家天花板都泡爛了!你家漏水還有理了?”
“誰知道是管道老化還是我家的問題?憑啥讓我出錢修?”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頂回來。
周建國推開虛掩的門,王大爺正舉著個濕漉漉的紙板子,氣得手發(fā)抖:“小周警官你看!這是我孫子剛畫的畫,全泡了!”對面的女人抱著胳膊,眼圈有點紅:“警官,我不是不負責,可我剛交了房租,實在沒錢……”
他先扶王大爺坐下,又給女人倒了杯水:“張女士是吧?我剛給物業(yè)打了電話,他們說這樓的主水管確實老化了,我讓他們派師傅過來查,要是公共管道的問題,維修費從小區(qū)維修基金里出,不用你們掏錢?!?/p>
王大爺愣了愣:“維修基金?我咋不知道?”
“前年報上去批的,您當時在兒子家住,估計沒留意?!敝芙▏χf過紙巾,“您孫子那畫,我認識個搞裝裱的朋友,看看能不能修復,實在不行……我賠他一套新畫筆?!?/p>
張女士的眼淚突然掉下來:“警官,對不起,我剛才態(tài)度不好,我……”
“沒事,誰家沒點難處?!敝芙▏鴶[擺手,“等師傅查清楚了,我再過來一趟。王大爺,您也消消氣,遠親不如近鄰,抬頭不見低頭見的?!?/p>
從王大爺家出來,已經快十點。周建國掏出保溫杯喝了口茶,枸杞的甜味在舌尖散開。剛走到小區(qū)門口,賣菜的劉嬸拽住他:“周警官,昨天有個穿黑夾克的打聽誰家沒人,鬼鬼祟祟的,是不是就是偷電動車的?”
他心里一緊,趕緊掏出本子:“嬸,您再想想,那人長啥樣?有啥特征?”
劉嬸拍著大腿:“哎呀,光顧著看他可疑了,沒細看……好像臉上有個疤,在這兒?!彼钢约旱淖竽橆a。
周建國在本子上畫了個潦草的疤痕,又問了幾句,謝過劉嬸,轉身往派出所走。路過早點攤時,攤主老李塞給他兩個肉包:“剛出鍋的,墊墊肚子?!?/p>
“給錢?!彼侠钍掷锶X,被推了回來。
“跟我客氣啥?你幫我找回過三次錢包,我還沒謝你呢?!崩侠顡]揮手,“快走吧,抓壞人去?!?/p>
深夜的蹲守
下午的案情分析會開了三個小時,周建國盯著監(jiān)控截圖里的嫌疑人,總覺得眼熟。直到同事放大畫面,他突然一拍桌子:“這不是前幾年因為偷自行車被處理過的趙老三嗎?他臉上有個疤,在左臉!
所長眼睛一亮:“確定?”
“錯不了,當時是我辦的案,他跟我保證再也不犯了……”周建國皺著眉,“他住的地方離幸福小區(qū)不遠,在拆遷區(qū)的棚戶區(qū)?!?/p>
晚上十點,棚戶區(qū)的巷子里飄著劣質煤的味道,垃圾桶旁的野狗被手電筒的光驚得亂竄。周建國和同事小張蹲在一個廢棄的雜物間里,羽絨服裹得再緊,也擋不住穿堂風往骨頭縫里鉆。
“周哥,你說他今晚能來嗎?”小張搓著手,哈出的白氣瞬間散在黑夜里。
“不好說,但他偷車總得找地方銷贓,這片的二手車黑市就在前面的廢品站?!敝芙▏统霰貕?,倒了杯熱水遞給小張,“喝點熱的,別凍感冒了。”
凌晨一點,巷口傳來自行車鏈條的響聲。周建國按住小張的肩膀,兩人屏住呼吸。三個黑影推著兩輛電動車,腳步匆匆往廢品站走。其中一個左臉的疤痕在月光下若隱隱現(xiàn)——正是趙老三。
“行動!”周建國低喝一聲,率先沖了出去。趙老三反應快,扔下電動車就往巷子深處跑。周建國追了兩條街,在一個堆滿建筑垃圾的死角把人摁住。趙老三掙扎著喊:“周警官!我錯了!我媽病了,我實在沒錢……”
周建國銬住他的手,喘著粗氣:“沒錢可以找政府申請救助,可以去打工,偷東西是本事?你媽知道你又犯事,病能好?”
趙老三突然就不掙扎了,頭耷拉著,肩膀抖個不停。
把人帶回派出所,錄完口供已經凌晨四點。周建國趴在桌子上想瞇一會兒,手機震了震,是李娟發(fā)來的消息:“小宇等你到十二點,抱著模型睡著了。”下面附了張照片,兒子趴在桌上,臉頰壓著沒拼完的警車模型。
他盯著照片看了很久,指尖在屏幕上輕輕碰了碰兒子的臉,眼眶有點熱。
晨光里的平凡
早上七點,周建國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,剛打開門,就看見兒子坐在沙發(fā)上,眼睛紅紅的。
“爸!”小宇撲過來抱住他的腿,“你昨晚又沒回來……”
“對不起啊兒子,”他抱起小宇,才發(fā)現(xiàn)孩子手里拿著張獎狀,“這是啥?”
“我在學校得了‘文明小標兵’!老師說要向警察叔叔學習。”小宇舉著獎狀,眼睛亮晶晶的,“爸,你抓壞人辛苦了,我給你捶背。”
周建國坐在沙發(fā)上,小宇的小拳頭在他背上敲打著,力道不大,卻像暖流順著脊椎往上涌。李娟從廚房探出頭:“別光顧著玩,讓你爸先吃飯。”
早飯是小米粥配咸菜,周建國喝了兩碗,覺得渾身的乏勁兒都散了。吃完飯,他拿出工具箱,蹲在地上和小宇一起拼模型。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,在地板上投下兩道影子,一大一小,頭挨著頭。
“爸,你看,這是你!”小宇指著模型里穿著警服的小人,“我長大了也要當警察,跟你一起抓壞人?!?/p>
周建國摸了摸兒子的頭,沒說話。窗外,巷子里的油條攤又支起來了,老李吆喝著“剛出鍋的油條”,大黃狗趴在旁邊曬太陽,一切都和往常一樣。他知道,等會兒吃完午飯,他還得去所里,還有一堆事等著他——趙老三母親的情況需要核實,王大爺家的水管得跟進,劉嬸說的那個黑夾克還得查……
但此刻,看著兒子認真的側臉,聽著廚房里傳來的洗碗聲,周建國覺得,這就是他守護的意義。不是什么驚天動地的壯舉,就是這街角的煙火氣,是每個清晨的粥香,是孩子睡夢中的笑臉。
他拿起一個模型零件,輕輕扣上去,就像扣緊警服的紐扣那樣認真。陽光正好,落在他兩鬢的白發(fā)上,泛著溫暖的光。
街角的燈:民警周建國的日常
菜市場的鬧劇
下午三點,周建國剛處理完趙老三母親的救助申請,手機就響了。是菜市場管理處打來的,說賣豬肉的老鄭和賣豆腐的劉嫂打起來了,勸都勸不住。
他趕到菜市場時,肉攤前圍了里三層外三層。老鄭舉著剔骨刀,臉紅脖子粗地吼:“她把餿水倒我攤子前!存心想讓我做不成生意!”劉嫂叉著腰,手里還攥著個空水桶:“誰倒餿水了?那是你自己家的血水淌到我這兒!還敢訛我五十塊錢?”
周建國擠進去,先把老鄭手里的刀拿過來,往旁邊的案板上一放:“都消消氣,多大點事值得動刀?”他蹲下身,看著地上的污水,又抬頭看了看兩家攤子的位置——老鄭的肉攤地勢低,血水順著磚縫流到劉嫂的豆腐攤前,確實像“餿水”。
“老鄭,你這攤子得墊高點,或者弄個接水盆,血水亂淌確實影響別人。”他指著墻角,“管理處前天剛發(fā)了塑料盆,你咋不用?”老鄭梗著脖子:“我忘了……”
“劉嫂,”周建國又轉向女人,“就算是血水,你也不該直接把水桶扣人家攤子上,這不激化矛盾嗎?”劉嫂嘴硬:“他先說要我賠錢的!”
周圍的攤販七嘴八舌地勸:“小周警官說得對,都是街坊,別傷了和氣。”“老鄭,你那盆我?guī)湍阏页鰜恚F(xiàn)在就墊上?!敝芙▏脵C說:“這樣,老鄭把攤子拾掇干凈,劉嫂幫著擦擦地,這事就算了。以后誰再鬧事,我可就按規(guī)定處罰了。”
老鄭嘟囔著去找盆,劉嫂也拿起抹布蹲下身。周建國站在一旁看著,忽然發(fā)現(xiàn)劉嫂的手背貼著創(chuàng)可貼,邊緣還在滲血。“咋弄的?”他問。劉嫂愣了愣:“早上切豆腐劃的,不礙事?!?/p>
等兩人忙完,周建國從包里掏出個小藥盒:“這是止血消炎的,比創(chuàng)可貼管用。”劉嫂接過藥盒,臉有點紅:“謝……謝謝周警官?!崩相嵰矒蠐项^:“剛才是我急了,對不住啊。”
走出菜市場時,夕陽把影子拉得老長。賣水果的王婆塞給他兩個蘋果:“剛摘的,甜著呢。你是沒看見,上次老鄭他兒子打架,還是你去學校調解的,現(xiàn)在那小子乖得很?!敝芙▏χ彦X放下:“規(guī)矩不能破。”
空巢老人的鑰匙
晚上七點,周建國剛回到所里,值班電話就響了。是社區(qū)網格員打來的:“周警官,獨居的陳奶奶說鑰匙鎖屋里了,現(xiàn)在蹲在門口哭呢,您快來看看。”
陳奶奶住在老舊的筒子樓,今年八十歲,耳朵有點背。周建國趕到時,老太太正抱著個布包,看見他就抹眼淚:“小周啊,我就出去倒個垃圾,風一吹門就鎖了……”
“別急,奶奶,我聯(lián)系開鎖師傅?!敝芙▏贿叞矒崴?,一邊給開鎖公司打電話。等師傅的間隙,他發(fā)現(xiàn)老太太手里的布包鼓鼓囊囊的,打開一看,是幾件疊得整整齊齊的舊衣服,還有一張泛黃的黑白照片——上面是個穿軍裝的年輕男人。
“這是我家老頭子,”陳奶奶指著照片,眼神柔和下來,“當年在部隊當連長,可惜走得早……”周建國陪她聊著,才知道老太太的兒子在外地工作,一年回不來一次,她平時就靠撿廢品打發(fā)時間。
鎖打開時,陳奶奶非要留他吃飯:“我蒸了紅薯,可甜了。”周建國沒推辭,幫老太太把屋里收拾了收拾。墻角堆著十幾個空瓶子,窗臺上的仙人掌蔫了半截。他給仙人掌澆了水,又把瓶子捆好:“明天我讓收廢品的來收,您別自己扛下去,摔著就麻煩了?!?/p>
臨走前,周建國在老太太的門框上裝了個鑰匙盒,密碼設成她的生日。“以后出門把鑰匙放這兒,就不怕鎖屋里了?!彼衷谑謾C上存了自己的號碼,調大音量:“有事就按這個綠鍵,我隨叫隨到?!?/p>
陳奶奶摸著鑰匙盒,眼淚又下來了:“小周啊,你比我那兒子還上心……”周建國趕緊岔開話題:“下周社區(qū)組織免費體檢,我來接您去。”
深夜的警燈
十一點多,周建國準備回家,對講機突然響了:“幸福小區(qū)有人報警,說聽見樓道里有小孩哭,像是被鎖在屋里了?!?/p>
他和同事趕到時,三樓的樓道里果然有斷斷續(xù)續(xù)的哭聲。敲了半天門,沒人應。周建國聯(lián)系物業(yè)查登記,才知道這戶人家住著一對年輕夫妻,平時早出晚歸,孩子才兩歲。
“會不會是家長出門忘了帶孩子?”同事急得團團轉。周建國趴在門縫上聽,哭聲越來越弱,還夾雜著咳嗽聲。“不能等了,聯(lián)系消防破門!”
門打開的瞬間,一股煤氣味撲面而來??蛷d里,小男孩正趴在沙發(fā)上哭,旁邊的煤爐沒蓋嚴,閥門還開著。周建國趕緊關掉閥門,打開窗戶,把孩子抱到樓下透氣。同事則聯(lián)系孩子的父母——原來夫妻倆臨時加班,把孩子鎖在家里,沒想到煤爐出了問題。
半小時后,孩子的父母慌慌張張地趕來,母親抱著孩子直哭:“都怪我們!要不是周警官……”周建國沒批評他們,只是說:“找個靠譜的保姆,或者讓老人過來幫忙,孩子安全最重要?!?/p>
處理完這事,已經凌晨一點。周建國坐在警車里,看著小區(qū)里零星的燈火,忽然想起自己小時候。父親也是警察,經常半夜被叫走,母親就抱著他坐在門口等。那時候他不懂,總埋怨父親不陪他,直到自己穿上這身警服,才明白肩上的分量。
手機震動了一下,是李娟發(fā)來的:“小宇說夢話喊爸爸,我給你留了粥。”他回了句“馬上回”,發(fā)動汽車。警燈在夜色里明明滅滅,照亮了街角的每一個角落,也照亮了他回家的路。
清晨的豆?jié){
第二天早上,周建國在早點攤前遇到了陳奶奶。老太太提著個保溫桶,非要塞給他:“我熬了豆?jié){,你帶回去給孩子喝?!彼妻o不過,接過來時,桶壁還燙著手。
“周警官,昨天那事聽說了?”老李一邊炸油條一邊說,“要不是你,那孩子就危險了?!敝芙▏α诵Γ骸笆谴蠹遗浜系煤?。”
正說著,小宇背著書包跑過來,后面跟著李娟。“爸!”兒子舉著張畫,上面是個歪歪扭扭的警察,旁邊寫著“我的英雄爸爸”。“老師讓畫最敬佩的人。”小宇仰著臉,眼睛亮晶晶的。
周建國蹲下身,把兒子摟進懷里。豆?jié){的熱氣模糊了眼鏡片,他摘下眼鏡擦了擦,看見李娟站在晨光里,嘴角帶著笑。遠處的派出所門口,同事正在升國旗,鮮紅的旗幟在風里舒展,像一團燃燒的火焰。
他知道,今天又會是忙碌的一天——趙老三的救助款要跟進,陳奶奶的體檢要安排,菜市場的排水問題得協(xié)調……但他心里踏實。就像這街角的燈,未必有多亮,卻能在每個需要的時刻,準時亮起,照亮一方天地。
周建國揉了揉兒子的頭,拿起公文包:“走,爸爸送你上學,然后去上班。”陽光穿過樹葉,在地上灑下斑駁的光點,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。
街角的燈:民警周建國的日常
超市里的槍聲
周三下午,周建國正在幸福小區(qū)排查安全隱患,對講機突然炸開刺耳的電流聲:“緊急呼叫!轄區(qū)惠民超市發(fā)生搶劫!嫌疑人持刀挾持一名人質,就在生鮮區(qū)!”
他心里咯噔一下,抓起警棍就往超市跑?;菝癯惺巧鐓^(qū)里最大的生活超市,下午三點正是人多的時候。隔著兩條街,就看見超市門口有人往外跑,尖叫聲混著哭喊聲刺破午后的寧靜。
“都退后!警戒線拉起來!”所長帶著同事已經趕到,正指揮輔警疏散人群。周建國擠到最前面,透過超市玻璃門,看見生鮮區(qū)的冷柜旁,一個穿黑夾克的男人正用水果刀抵著一個女人的脖子,另一只手里攥著個鼓鼓囊囊的帆布包。女人嚇得渾身發(fā)抖,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掉。
“別過來!再走一步我捅死她!”男人嘶吼著,額頭上全是汗,眼神發(fā)直,像是被逼到了絕路。
周建國慢慢舉起手,聲音放得平緩:“兄弟,有話好好說。你想要錢,我們可以商量;你有難處,我們也能幫你。別傷了人,不值當?!彼J出那女人是住在隔壁樓的張阿姨,平時總帶著孫子來超市買酸奶。
“幫我?誰幫過我?”男人突然激動起來,刀尖又往女人脖子上壓了壓,“我媽住院要手術費,老板欠我三個月工資不給,我也是沒辦法!”
周建國悄悄往旁邊挪了半步,余光瞥見冷柜后面有個消防栓,旁邊堆著紙箱——那里或許能藏人?!拔倚拍闶菦]辦法,”他繼續(xù)說話,吸引男人的注意力,“我給你保證,只要你放了人質,我?guī)湍懵?lián)系勞動監(jiān)察隊,欠你的工資一定能要回來。你媽的病,我們也能申請救助……”
“少騙我!警察的話能信?”男人啐了一口,突然從帆布包里掏出個東西——是個用膠帶捆著的土制炸藥,引線露在外面。人群里發(fā)出一陣驚呼。
周建國的后背瞬間沁出冷汗。他死死盯著男人的手,注意到他握刀的手指在發(fā)抖,褲腳沾著泥,像是剛從工地上來。“我叫周建國,在這片區(qū)干了十五年警察,從沒騙過誰?!彼统鼍僮C舉起來,“你看,這是我的證件。你放了張阿姨,我當你的人質,咱們慢慢談,行不行?”
張阿姨突然哭出聲:“周警官……別管我……”
“閉嘴!”男人吼了一聲,刀尖劃破了張阿姨的脖子,滲出血珠。
就是現(xiàn)在!周建國猛地沖向右側,借著冷柜的遮擋,一個翻滾躲到紙箱后面。同事小張同時從左側扔出防爆毯,男人下意識地抬臂去擋,周建國抓住這半秒的空隙,撲過去攥住他持刀的手腕。
“啊——”男人瘋了一樣掙扎,另一只手去抓炸藥的引線。周建國死死摁著他的胳膊,兩人在濕滑的地板上扭打起來。冷柜的壓縮機嗡嗡作響,震得人耳朵疼。周建國瞥見張阿姨趁機往門口爬,心里剛松了口氣,就感覺后腰一陣劇痛——男人手里的刀沒握住,掉下來時正好扎進了他的腰側。
“建國!”同事們沖了進來,瞬間制服了男人。周建國看著張阿姨被人扶出去,她回頭看了一眼,臉上全是淚。他想站起來,可身體像灌了鉛,眼前越來越黑,最后看見的,是同事們驚慌的臉,和天花板上旋轉的吊扇。
手術室外的燈
周建國被抬上救護車時,意識已經模糊了。他感覺有人在喊他的名字,是小張的聲音,帶著哭腔:“周哥!挺住!醫(yī)院就在前面!”
后腰的傷口像被火燒,疼得他喘不過氣。他想摸出手機給李娟打個電話,可手怎么也抬不起來。腦子里亂糟糟的,閃過李娟早上給他裝保溫杯的樣子,閃過小宇舉著“英雄爸爸”畫像的笑臉,還有陳奶奶塞給他的熱豆?jié){,老吳那幅被水泡了的山水畫……這些碎片像電影畫面一樣閃過去,最后定格在警徽上。
“別告訴……我家人……”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對小張說,然后徹底失去了意識。
手術室的燈亮了四個小時。李娟趕到醫(yī)院時,腿都是軟的。她剛從學校接完小宇,就接到所長的電話,說建國出了事,正在搶救。小宇嚇得直哭,緊緊攥著她的衣角:“媽媽,爸爸會不會有事?”
“不會的,爸爸是警察,很厲害的。”李娟抱著兒子,聲音卻在發(fā)抖。她站在手術室外,看著那盞亮得刺眼的燈,手心全是汗。墻上的時鐘滴答滴答地走,每一秒都像在煎熬。
陸續(xù)有居民趕來,張阿姨捂著脖子上的紗布,哭著說:“都怪我……要不是周警官……”陳奶奶拄著拐杖,由鄰居扶著,手里還攥著個平安符:“菩薩保佑,一定要讓小周挺過來……”賣油條的老李、菜市場的劉嫂、陽光花園的張女士……來了十幾個街坊,都默默地站在走廊里,沒人說話,只有偶爾的抽泣聲。
小宇突然掙脫李娟的手,跑到手術室門口,對著緊閉的門喊:“爸爸!你快點出來!我再也不鬧你陪我拼模型了!”
李娟走過去抱住兒子,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下來。她想起昨晚建國值完班回家,累得倒在沙發(fā)上就睡,她給他蓋毯子時,發(fā)現(xiàn)他兩鬢的白頭發(fā)又多了幾根。他總說等退休了,就帶她和小宇去海邊,可這話都說了三年了,一次也沒兌現(xiàn)。
凌晨一點,手術室的燈滅了。醫(yī)生走出來,摘下口罩說:“手術很成功,刀傷沒傷到要害,但失血過多,還需要觀察?!?/p>
所有人都松了口氣。李娟腿一軟,差點摔倒,被旁邊的張阿姨扶住?!爸x謝醫(yī)生!謝謝醫(yī)生!”她語無倫次地說。
病房里的陽光
周建國醒來時,發(fā)現(xiàn)自己躺在病床上,腰上纏著厚厚的紗布,一動就疼。李娟趴在床邊睡著了,眼下有很重的黑眼圈。他想抬手摸摸她的頭發(fā),可剛一動,李娟就醒了。
“你醒了!”她眼里瞬間涌滿淚水,又趕緊擦掉,“感覺怎么樣?疼不疼?”
“沒事,小傷?!彼α诵?,扯到傷口,疼得齜牙咧嘴。
“還說沒事!醫(yī)生說差兩厘米就傷到腎臟了!”李娟嗔怪道,聲音卻放得很輕,“小宇在外面跟張奶奶他們坐著呢,我讓他進來?”
周建國點點頭。小宇跑進來,撲到床邊,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手:“爸爸,你疼不疼?老師說你是大英雄?!?/p>
“不疼,”他揉了揉兒子的頭,“爸爸是不是很厲害?”
“嗯!”小宇用力點頭,從書包里掏出個東西,“這是我給你畫的勛章,等你好了就戴上?!笔菑堄孟灩P畫的金色勛章,上面歪歪扭扭寫著“最棒爸爸”。
正說著,病房門被推開,陳奶奶端著個保溫桶走進來:“小周醒了?我熬了小米粥,你喝點養(yǎng)養(yǎng)胃?!焙竺娓侠睿掷锪嘀鴤€網兜,裝著剛炸的油條:“剛出鍋的,你以前最愛吃的?!?/p>
張阿姨也來了,手里拿著件疊得整整齊齊的病號服:“我在家洗干凈燙過了,比醫(yī)院的舒服?!彼弊由系募啿歼€沒拆,說話時聲音還有點抖。
周建國看著涌進病房的街坊們,眼眶有點熱。他想起剛當警察那年,有人說這工作又累又不討好,勸他轉行??涩F(xiàn)在看著這些熟悉的面孔,他忽然明白,自己守著的不只是這一片轄區(qū),更是這些街坊鄰里的日子——是李娟的熱粥,是小宇的畫,是陳奶奶的平安符,是張阿姨的病號服……這些瑣碎的溫暖,就是他穿這身警服的意義。
所長進來時,手里拿著個信封:“這是所里和居民們湊的慰問金,你先拿著。對了,那個嫌疑人叫王海,我們查了,他確實被欠薪,母親重病。我們聯(lián)系了法律援助中心,幫他申請了司法救助,也在跟他老板協(xié)調工資的事?!?/p>
周建國點點頭:“別讓他家里人著急。”
“放心吧,都安排好了?!彼L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你好好養(yǎng)傷,所里的事有我們呢?!?/p>
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,落在周建國的病床上,暖洋洋的。他看著窗外的天,很藍,像小宇畫里的顏色。他知道,等傷口好了,他還得回到那個熟悉的崗位——去調解鄰里糾紛,去幫老人找鑰匙,去學校門口站崗……因為街角的燈,總得有人守著,才能照亮那些平凡又珍貴的日子。
小宇突然指著窗外:“爸爸你看!大黃!”樓下的花壇邊,老張家的狗正蹲坐著,尾巴搖得歡快。周建國笑了,腰上的傷口好像也不那么疼了。
街角的燈:民警周建國的日常
病房里的爭執(zhí)
周建國能下床走路那天,李娟端著藥碗進來,把碗往床頭柜上一放,聲音悶悶的:“跟你說個事。”
他正靠著床頭翻社區(qū)警務日志,抬頭看見妻子眼圈紅了,心里咯噔一下:“咋了?小宇在學校闖禍了?”
“沒有?!崩罹曜?,手指絞著衣角,“建國,你……別干警察了行不行?”
周建國手里的日志“啪”地掉在被子上。他愣了愣,看著妻子:“為啥突然說這個?”
“為啥?”李娟的聲音突然拔高,眼淚跟著掉下來,“你差點就沒從超市出來!那刀再偏兩厘米,你讓我和小宇咋辦?這十五年,你半夜被叫走多少次?受傷多少次?我受夠了提心吊膽的日子!”
他張了張嘴,想說“這是我的工作”,可看著妻子哭紅的眼睛,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。這些年,李娟確實不容易。他記得兒子三歲時發(fā)高燒,他在外地追逃犯,是李娟背著孩子在醫(yī)院跑上跑下;記得有次他抓小偷摔斷了腿,是李娟一邊照顧他,一邊還要擺攤補貼家用;記得無數個深夜,她坐在沙發(fā)上等他回家,燈一直亮到天明。
“我找了個工作,”李娟抹了把淚,“我同學開了個超市,讓我去當店長,工資不比你低。你……你跟所長說說,調去后勤也行,或者干脆辭職,咱干點啥不行?”
周建國沉默了。窗外的陽光透過樹葉灑進來,在被子上投下斑駁的光影,像他此刻亂糟糟的心。他知道妻子是為了這個家,可一想到那些街坊——陳奶奶需要人幫著交水電費,張阿姨的孫子放學沒人接,幸福小區(qū)的老人們等著他組織防詐騙講座,他就挪不開腳。
“娟兒,”他慢慢開口,聲音有些啞,“我知道你擔心??赡阆胂耄敵跷覟樯懂斁??不就是想讓這一片的人過得踏實點嗎?你還記得十年前,咱小區(qū)老丟東西,晚上沒人敢出門,現(xiàn)在呢?大黃在巷口趴著都能睡安穩(wěn)覺,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,但這里面有我的份,我放不下。”
“放不下?你的命就不重要?”李娟別過臉,“我不管,反正你不能再去一線了?!?/p>
那天之后,李娟沒再提辭職的事,但也不怎么理他。給他端藥、擦身,動作都淡淡的,像隔著層冰。
街坊的心意
出院那天,周建國剛走到單元樓門口,就看見樓道里站滿了人。陳奶奶拄著拐杖,手里攥著個紅布包;賣油條的老李拎著個保溫桶;張阿姨帶著孫子,手里捧著束康乃馨;還有超市被救的張阿姨,特意燉了雞湯過來。
“小周回來啦!”陳奶奶把紅布包塞給他,“這是我求的平安符,廟里的老師傅說靈得很?!?/p>
老李打開保溫桶,熱氣冒出來:“剛炸的糖糕,你最愛吃的,讓你媳婦熱熱吃。”
張阿姨的孫子舉著康乃馨,奶聲奶氣地說:“周叔叔,媽媽說你是英雄,這花給你?!?/p>
周建國看著眼前的人,眼眶有點熱。他把平安符揣進兜里,接過糖糕和雞湯,剛想說謝謝,就聽見陳奶奶對著李娟說:“小李啊,我知道你擔心建國??蛇@孩子心善,干警察是委屈了家里,可咱這片的人都念著他的好。前陣子我家水管爆了,深更半夜是他來修的;你家小宇小時候沒人接,是我看著,可哪次不是他巡邏時繞路去學??纯??”
張阿姨也跟著說:“妹子,那天在超市,要不是建國,我這條老命就沒了。他是警察,可他也是咱自家人啊?!?/p>
李娟站在原地,手里的包攥得緊緊的,眼圈慢慢紅了。周建國走過去,輕輕碰了碰她的胳膊:“你看,大家都等著我回去呢?!?/p>
回到家,李娟把雞湯倒進鍋里熱,突然說:“上次你說陳奶奶的體檢報告沒取,明天我去醫(yī)院幫她取吧?!?/p>
周建國心里一松,知道她這是松口了。他走過去,從后面輕輕抱住妻子:“娟兒,我答應你,以后一定注意安全。我會好好活著,陪你和小宇,陪到咱都老得走不動路?!?/p>
李娟沒說話,只是肩膀微微抖了抖。
兒子的選擇
小宇上高三那年,周建國已經從一線調到了社區(qū)警務室,不用再半夜蹲點追逃犯,主要負責調解糾紛、宣傳防騙知識,偶爾幫街坊修修水管、換換燈泡,日子過得踏實。
填報志愿那天,小宇把志愿表往桌上一放,周建國湊過去看,第一志愿赫然寫著“公安大學”。
他愣了愣:“你想好了?”
“想好了?!毙∮钛劾镩W著光,像當年的自己,“爸,我小時候總埋怨你不陪我,后來才明白,你不是不陪我,是在陪更多人。你救張奶奶那天,我在電視上看見你了,你趴在地上抓壞人,一點都不怕,那時候我就想,我以后也要像你一樣?!?/p>
周建國看著兒子,突然發(fā)現(xiàn)他已經比自己高了,肩膀寬寬的,有了男子漢的樣子。他想起兒子小時候畫的“英雄爸爸”,想起他送的蠟筆勛章,眼眶有點熱。
“當警察很苦,也很危險?!彼嗣鹤拥念^,“可能顧不上家,可能……”
“我知道?!毙∮畲驍嗨皨尪几艺f了,她說你當年受傷,她哭了好幾天,可她現(xiàn)在總跟街坊說,她為你驕傲。爸,我不怕苦,也不怕危險,我就想接著你手里的活兒,守著咱這片的人。”
那天晚上,李娟做了滿滿一桌子菜。她給小宇夾了塊排骨:“既然選了,就好好干,別給你爸丟人?!庇纸o周建國倒了杯酒,“也別老把自己當年輕人,小宇長大了,該他上了,你啊,好好在家陪我?!?/p>
周建國舉起酒杯,和兒子碰了一下。酒有點辣,卻暖到了心里。
街角的燈,代代亮
小宇從公安大學畢業(yè)那年,周建國正式退休了。退休那天,他穿著洗得發(fā)白的警服,最后一次在社區(qū)轉了轉。
幸福小區(qū)的墻重新刷了,王大爺的棋攤還在,只是他已經走不動路,由兒子陪著來;菜市場的劉嫂成了老板娘,攤位擴大了三倍,見了他就喊“周叔,來塊排骨”;陳奶奶不在了,臨走前把那枚平安符留給了他,說“讓小宇帶著”。
小宇被分配到了他當年的派出所,穿上警服那天,特意來家里讓他看看。
“爸,你看合身不?”
周建國幫兒子正了正警徽,眼里的光像年輕時一樣亮:“合身。記住,穿這身衣服,別想著威風,要想著肩上的擔子。街坊的事再小,也是大事;自己的事再大,也是小事?!?/p>
“知道了。”小宇敬了個標準的禮。
那天下午,周建國和李娟坐在巷口的長椅上,看著小宇穿著警服在社區(qū)巡邏,跟賣菜的阿姨打招呼,幫老人拎東西,背影像極了當年的自己。
“你看,”李娟靠在他肩膀上,“這街角的燈,又亮起來了。”
周建國笑了。陽光暖暖地照在身上,巷子里的油條攤還在,老李的吆喝聲穿過歲月,依然那么親切。他知道,有些東西會老,會變,但總有些東西,像這街角的燈,會一代代傳下去,亮在每個平凡的日子里,亮在每個人的心里。
他掏出陳奶奶留的平安符,輕輕放在手心。符袋磨得有些破了,卻像有溫度,暖得人心安。街角的燈:小宇的第一次硬仗
警戒線后的紅
凌晨兩點,調度中心的指令像電流般擊中值班室:“城南路夜市發(fā)生傷人案,一名男子被捅傷,嫌疑人持刀逃竄,速到現(xiàn)場!”
小宇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,抓起裝備包就往外沖。師傅老鄭已經發(fā)動了警車,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劃破寂靜的夜。“別慌,到了先看現(xiàn)場,少說話多觀察?!崩相嵉穆曇魪鸟{駛座傳來,透著久經沙場的沉穩(wěn)。
案發(fā)現(xiàn)場在夜市盡頭的巷口,一盞昏黃的路燈歪歪扭扭地掛著,把地上的血跡照得格外刺眼。警戒線已經拉起,幾個圍觀的攤主縮著脖子議論,看見警車來了,自動讓出一條道。
“鄭隊!”負責先期處置的輔警迎上來,臉色發(fā)白,“被害人被120拉走了,據說是被搶了包,拉扯的時候喊救命,那小子就掏出刀……”
小宇蹲下身,借著勘查燈的光仔細看。巷口的水泥地上有一串凌亂的腳印,其中幾個沾著暗紅色的血;不遠處的垃圾桶旁,掉著一個被扯壞的女士挎包,拉鏈敞開著,里面空空如也;墻角的磚縫里,卡著半片撕碎的收據,上面隱約能看到“小炒店”三個字。
“師傅,這有收據?!彼米C物袋小心地把收據裝起來。
老鄭點點頭,指著巷口的監(jiān)控探頭:“聯(lián)系交警,調這前后三個路口的監(jiān)控。小宇,你留下保護現(xiàn)場,我去醫(yī)院看看被害人情況,順便通知技術隊過來?!?/p>
“是!”小宇挺直腰板應道。風從巷口灌進來,帶著夜市殘留的油煙味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,他下意識地攥緊了對講機,指節(jié)泛白。這是他第一次直面帶血的現(xiàn)場,胃里有點翻江倒海,但他死死忍著——他想起父親說過,警察的第一堂課,就是學會在任何時候保持冷靜。
救護車的鳴笛聲漸漸遠去,小宇站在警戒線旁,看著技術隊的同事用粉筆在地上畫下一個個標記,心里默默祈禱被害人能挺過來。
監(jiān)控里的終點
清晨五點,醫(yī)院傳來消息:被害人因失血過多,搶救無效死亡。
小宇正在監(jiān)控室里盯著屏幕,聽到老鄭的電話,手里的筆“啪”地掉在桌上。被害人是個剛下班的護士,包里只有兩千多塊現(xiàn)金和一部手機,就因為這,一條命沒了。他咬了咬牙,重新握緊鼠標,放大畫面里那個模糊的身影。
監(jiān)控拍到了嫌疑人的側臉:二十多歲,瘦高個,穿一件黑色連帽衫,袖子上沾著塊深色污漬——很可能是血。他搶完包后,沿著城南路往西跑,拐進了一條狹窄的胡同,最后出現(xiàn)在“民樂里”小區(qū)的門口。
“就這兒!”小宇指著屏幕,“他進了民樂里,之后的監(jiān)控就沒再拍到他出來?!?/p>
民樂里是個典型的老舊小區(qū),沒有門禁,幾棟紅磚樓歪歪扭扭地擠在一起,墻皮掉得露出里面的磚塊。小宇和同事找到物業(yè)辦公室,一個睡眼惺忪的大爺翻了半天,才找出幾本布滿灰塵的登記冊。
“監(jiān)控?咱這小區(qū)哪有那玩意兒?!贝鬆攪@了口氣,“就門口有個探頭,還是前年創(chuàng)城時裝的,早就壞了一半?!?/p>
小宇的心沉了下去。他站在小區(qū)門口往里看,樓與樓之間扯著晾衣繩,電線像蜘蛛網一樣纏在半空,幾個早點攤已經支起來,蒸汽繚繞中,誰都可能是那個藏起來的兇手。
“通知下去,全員集合,民樂里周邊拉網排查?!崩相嵉穆曇魩е蝗葜靡傻墓麛啵鞍ぜ野魡?,注意看有沒有人最近突然換衣服、清理血跡,特別是穿黑色連帽衫的年輕男子?!?/p>
敲不開的門
排查從清晨持續(xù)到午后,太陽把紅磚樓曬得發(fā)燙,小宇的警服后背已經濕透,貼在身上黏糊糊的。他和同事分成幾組,挨棟樓、挨單元地敲門,手里捏著那張從監(jiān)控里截出來的模糊照片。
“大姐,您見過這人嗎?二十多歲,瘦高個,穿黑衣服?!?/p>
“沒印象,我們這樓里都是老頭老太太?!?/p>
“大爺,昨天后半夜,您聽見啥動靜沒?比如吵架、跑動的聲音?”
“沒有沒有,我睡得沉。”
大多數居民都很配合,但也有不耐煩的。三樓一戶人家敲了半天門,一個醉醺醺的男人探出頭:“敲啥敲?耽誤老子睡覺!警察了不起???”
小宇耐著性子解釋:“我們在找一個嫌疑人,可能藏在這附近,麻煩您配合一下……”
“沒有!趕緊走!”男人“砰”地關上了門,震得樓道里的聲控燈都亮了。
同事低聲罵了句,小宇搖搖頭:“再敲敲隔壁的。”
敲到五單元時,一個挎著菜籃的大媽突然說:“哦,你說穿黑衣服的年輕人?我昨天半夜回來,看見三樓拐角那戶人家門口,有個男的蹲在那抽煙,鬼鬼祟祟的,穿的就是黑衣服?!?/p>
小宇心里一緊:“那戶住的誰?”
“好像是個租房的,平時不怎么出門,聽說是在附近工地干活的?!贝髬屩钢簧鹊羝岬哪鹃T,“就那扇,302?!?/p>
他示意同事守住樓梯口,自己深吸一口氣,敲響了門:“您好,警察辦案,麻煩開下門。” 里面沒動靜。
“我們知道你在里面,出來配合調查!”小宇提高了音量,耳朵貼在門上聽,里面隱約有窸窸窣窣的響動。
過了足足一分鐘,門才開了條縫,一個臉色蒼白的年輕男人探出頭,眼神躲閃:“警察同志,啥事???”
正是監(jiān)控里的那個身影!小宇的手悄悄摸向腰間的手銬,聲音卻保持平穩(wěn):“我們在找一個搶劫傷人的嫌疑人,需要你配合做個筆錄。”
男人的眼神突然變得慌亂,猛地想關門。小宇眼疾手快,用肩膀頂住門,同事立刻沖上來,兩人合力將他按在墻上。
“我沒有!不是我!”男人嘶吼著掙扎,袖子被扯開,露出小臂上一道新鮮的劃痕。
在屋里的床底下,同事找到了一件沾著血跡的黑色連帽衫,還有一個女士挎包——正是被害人的。
夕陽下的影子
押解嫌疑人下樓時,小區(qū)里圍了不少人,有人認出那是工地上的臨時工,紛紛議論:“看著挺老實的,怎么干這事……”“聽說就為了幾千塊錢,把人殺了,造孽啊……”
小宇把嫌疑人塞進警車,看著他垂頭喪氣的樣子,心里沒有破案的興奮,只有一種沉甸甸的悶。他想起被害人的同事說,她明天就要休年假,準備帶父母去旅游;想起監(jiān)控里她呼救時驚恐的眼神,和嫌疑人慌亂中舉起刀的瞬間。
老鄭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發(fā)什么呆?回去做筆錄了。”
“師傅,”小宇低聲問,“他當時是不是也慌了?”
老鄭沉默了一下,點點頭:“很多沖動犯罪都是這樣,一時糊涂,毀了兩個人的人生,兩個家庭。這就是為啥咱們得快點找到他,不光是為了破案,也是為了讓逝者安息,讓活著的人踏實?!?/p>
夕陽把民樂里的紅磚樓染成了金色,小宇站在警車旁,給家里打了個電話。是父親周建國接的:“案子破了?”
“嗯,剛抓住?!?/p>
“累了吧?回來爸給你燉排骨。”電話那頭傳來熟悉的聲音,帶著暖意。
“不聊了爸,還得回所里做筆錄?!毙∮羁粗h處的晚霞,突然想起小時候,父親也是這樣,案子一忙就不著家。那時候不理解,現(xiàn)在才懂,警服穿在身上,就像心里裝著個時鐘,永遠為需要的人走著,停不下來。
掛了電話,他深吸一口氣,拉開車門坐進去。車里的對講機還在響,通報著下一個任務。小宇系好安全帶,看著窗外掠過的街景——和父親當年守護的那條街很像,有早點攤,有老槐樹,有亮著燈的窗戶。
他知道,這只是開始。以后還會有更多的案發(fā)現(xiàn)場,更多的監(jiān)控錄像,更多需要敲開的門。但只要想起父親說的“腳底板沾泥,心里才踏實”,想起被害人同事含淚的感謝,他就覺得,這一切都值。
警車發(fā)動起來,匯入傍晚的車流。小宇的影子被夕陽拉得很長,像極了多年前,那個在巷口等著父親回家的少年。只是現(xiàn)在,他站在了父親曾經站過的地方,成了守護街角的那盞燈。
街角的燈:驚魂對峙
審訊室的異常
審訊室的白熾燈亮得刺眼,小宇盯著對面坐著的男人——張強,那個在夜市捅傷護士的搶劫犯。他的左臂纏著紗布,是抓捕時反抗被警棍蹭破的,此刻正不安分地蹭著椅子扶手,眼神像困在籠子里的狼,透著股狠勁。
“姓名、年齡、住址……”老鄭的聲音平穩(wěn)得像塊石頭。
張強梗著脖子不說話,忽然捂著胳膊哼了一聲,額頭上冒出汗珠:“我胳膊疼得厲害,里面肯定發(fā)炎了,我要去醫(yī)院!”
小宇皺眉,他剛才檢查過,只是皮外傷,沒那么嚴重。但看著張強痛苦的表情,又有點拿不準——萬一真感染了,責任不小。
老鄭跟旁邊的法醫(yī)對視一眼,法醫(yī)點了點頭:“確實有點紅腫,去醫(yī)院處理一下穩(wěn)妥?!?/p>
“我跟小李帶他去,您在這兒盯著后續(xù)?!毙∮钪鲃诱埨t,心里卻莫名有點發(fā)慌。他想起父親說過,亡命徒的任何要求,都可能藏著幺蛾子。
老鄭叮囑:“手銬銬緊點,寸步不離?!?/p>
“放心吧師傅?!毙∮罱o張強重新戴了手銬,金屬的冰涼透過手套傳來,他下意識地攥緊了些。
醫(yī)院里的脫逃
市醫(yī)院急診室人來人往,小宇和同事小李一左一右押著張強,穿過候診的人群。張強低著頭,帽檐壓得很低,沒人注意到他藏在袖子里的手,正悄悄用一枚不知從哪摸來的細鐵絲,一點點蹭著手銬的鎖芯。
拍X光時,醫(yī)生讓小李幫忙扶一下機器,小宇獨自看著張強。就在機器“咔噠”作響的瞬間,張強突然猛地一掙,左手的手銬竟然真的被他弄開了!
“小心!”小宇反應過來時已經晚了,張強揮起戴著手銬的右手,狠狠砸在他的額頭上。一陣天旋地轉,小宇踉蹌著后退了兩步,眼看著張強撞倒醫(yī)生,抓起桌上的手術刀,沖出門去。
“站住!”小李怒吼著追出去,小宇捂著額頭爬起來,血順著眼角往下流,視線都模糊了。他摸出對講機嘶吼:“嫌疑人張強脫逃!持械!在市醫(yī)院急診室!往東門跑了!”
醫(yī)院東門連著一片老舊居民樓,張強翻過低矮的圍墻,鉆進了錯綜復雜的巷弄。小宇和小李追出來時,只看到圍墻上掛著的一縷布條——那是張強被勾破的袖口。
“他跑不遠!通知周邊警力封鎖!”小宇抹了把臉上的血,眼睛紅得嚇人。
居民樓里的劫持
五分鐘后,對講機傳來驚呼聲:“在幸福家園3號樓!嫌疑人劫持了一名婦女!在502室!”
小宇的心沉到了谷底。幸福家園就在醫(yī)院隔壁,是他父親周建國守了一輩子的社區(qū),里面住的大多是老人和孩子。
他和小李趕到時,樓已經被警戒線圍了起來。老鄭站在樓下,臉色鐵青:“狙擊手已經在對面樓頂就位,談判專家在路上。嫌疑人手里有手術刀,人質是個懷孕五個月的孕婦?!?/p>
小宇的后背瞬間被冷汗浸濕。他抬頭看向五樓,502的窗戶半開著,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,正用刀抵著窗簾后的人。
“讓開!都讓開!”張強的嘶吼聲從樓上傳來,“給我準備一輛車!加滿油!不然我就殺了她!”
“別沖動!”老鄭舉起擴音器,聲音沉穩(wěn),“車可以給你,但你得保證人質安全。有什么要求,我們可以談?!?/p>
“談個屁!我信你們警察的話?”張強突然把人質拽到窗邊,刀就貼在孕婦的脖子上,“三分鐘!再不準備車,我就動手了!”
孕婦的哭聲撕心裂肺,樓下的人都屏住了呼吸。小宇攥緊拳頭,指甲嵌進肉里——他認出那個孕婦,是社區(qū)超市的收銀員,昨天還笑著跟他打招呼,問他要不要買酸奶。
交換的籌碼
“我來當人質!”老鄭突然脫下警服外套,露出里面的警號,“我是這里的隊長,我跟她換,你放了她,我跟你走,保證不?;??!?/p>
小宇一驚:“師傅!不能去!”
老鄭按住他的肩膀,眼神堅定:“她是孕婦,經不起折騰。我跟他耗,你們找機會?!?/p>
他一步步走向單元樓門口,對著樓上喊:“你看清楚,我沒帶任何東西,就一個人上來。放了她,我跟你走,車我也讓他們準備好?!?/p>
張強在樓上猶豫了,刀還抵著人質,但明顯有些動搖。孕婦的哭聲越來越弱,臉色發(fā)白,像是快撐不住了。
“不行!”張強突然吼道,“我不換!誰知道你們是不是想耍我!趕緊把車開過來!不然我真捅了!”他激動地揮舞著刀,刀尖劃破了孕婦的衣領,露出一道紅痕。
“別激動!車馬上就到!”老鄭放緩語速,慢慢往樓上挪,“你看,車已經在小區(qū)門口了,白色的面包車,看見了嗎?”
他一邊說,一邊給對面樓頂的狙擊手打了個隱蔽的手勢——那是他們約定好的信號:目標情緒激動,注意尋找時機。
小宇躲在樓道拐角,心臟跳得像要炸開。他看到老鄭的后背已經被汗水濕透,一步一步,像踩在刀尖上。
致命一擊
樓上的張強順著老鄭指的方向看去,注意力暫時從人質身上移開。就在他轉頭的瞬間,老鄭突然大吼一聲:“蹲下!”
這聲吼又急又響,既是提醒人質,也是給狙擊手信號。孕婦下意識地往下一縮,張強愣了一下,正要揮刀,對面樓頂的狙擊手已經扣動了扳機。
“砰!”一聲悶響,被樓群擋住了大半。
樓上的窗簾猛地晃動了一下,接著傳來手術刀落地的“哐當”聲。
“行動!”老鄭大喊著沖上樓。
小宇跟著沖上去,心臟快要跳出嗓子眼。502的門沒關,他沖進去時,看到張強已經倒在地上,額頭一個血洞,手里的刀掉在一邊。孕婦蜷縮在墻角,渾身發(fā)抖,但沒受傷。
老鄭正抱著孕婦往外走,臉色蒼白,手還在微微發(fā)抖。
“師傅!”小宇扶住他。
老鄭擺了擺手,聲音有點?。骸皼]事,人質安全就好?!?/p>
樓下,救護車呼嘯而至。小宇站在窗邊,看著醫(yī)護人員把孕婦抬下去,看著同事們清理現(xiàn)場。夕陽的光從窗戶照進來,落在地上的血跡上,紅得刺眼。
老鄭走過來,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這就是我們的工作,有時候沒得選。”
小宇沒說話,掏出手機給父親打了個電話。周建國在那頭沉默了很久,說:“回來吧,爸給你留著飯?!?/p>
掛了電話,小宇看著樓下漸漸散去的人群,看著社區(qū)里亮起的路燈,突然懂了父親當年說的“肩上的擔子”——不只是抓壞人,更是護著這些燈下的人,哪怕要賭上自己的命。
他深吸一口氣,跟著老鄭下樓。警燈還在閃爍,映著他年輕卻堅定的臉。這條路,他要像父親一樣,一步一步走下去。